娛樂業從沒停止制造令人討厭的女人，拜金女、撈女、棄婦、禍水......當這些女性形象脫離了影視劇，存在于女明星真實過往的“黑歷史”中，則更能成為具有生命力的談資。

被群嘲的天王嫂、豪門媳婦是常見的笑料，但或許在某個時機，她們又會迎來人設反轉。令人討厭的女人，也可能翻身成為新的女性榜樣。

女人就在那里，然而是紅是黑，并不由她說了算。

那么，究竟是誰說了算？

被群嘲的天王嫂們

2017年，郭富城在香港半島酒店擺酒10桌舉辦婚禮，因禮服、首飾、婚鞋之“寒酸”，方媛一時淪為笑柄。

2021年，方媛帶兩個女兒回內地探親，因乘坐的是經濟艙，“最窮天王嫂”的名頭越發響亮。

今年年初，方媛在某綜藝分享和郭富城的婚姻細節，沒想到，她本就岌岌可危的口碑，更是雪上加霜。

方媛談婚姻，圖源：《今晚開放麥》

被嫌說話暴露一股“農村味”，連帶著“假名媛培訓班”、她早年上相親節目、香港嫩模出道的陳年舊事，又被一一起底。

圖源：《非常完美》；微博

媒體問郭富城對妻子此次的表現有何看法。

天王沒有出言維護，表示大過年的“不講沉重話題”。

圖源：微博

高嫁身家20億的天王，錢不到位，維護的姿態不到位，都說方媛的這份婚姻工打出了努力努力白努力的辛酸。

于是，嘲笑方媛，越發成了一種流行的“政治正確”。

而多年前，方媛還是被羨慕過的。

天王一反常態，高調官宣戀情，還帶她去尋常便利店買辣條，處處不忘寵妻。

那時他們是一物降一物的真愛，連帶著方媛的口碑也一路看漲——“郭富城看上的女人會差嗎”。

方媛和郭富城買辣條，圖源：網絡

前后不到十年，天王嫂已是萬人嫌。

這落差，一是在于方媛的過往被揭開，另一點，也在于郭富城對待她的姿態。

不遮掩的維護和寵愛，是天王給天王嫂鍍上的金身，但顯然，郭富城對方媛幾年如一日的摳搜，已讓寵愛崩塌。

經常被拉出來嘲笑的天王嫂，還有宣云。

去年年底，潘瑋柏和宣云辦婚禮，男方粉絲屠了評論區，表態對嫂子不滿。

潘瑋柏的婚禮及粉絲評論，圖源：微博

在此之前，根據兩人出行不夠親密、宣云個人賬號幾乎從不發老公等等跡象，網上有了“不熟合約夫妻”的猜測。

加上從宣布結婚就有的“天王嫂培訓班”傳言，這一路，潘瑋柏對她如郭富城對方媛一樣，少有公開的維護，人們嘲娶宣云就像“娶了個笑話”。

圖源：小紅書

但近來，也有風評不錯的天王嫂，比如昆凌。

周杰倫向來以寵妻狂魔的名號著稱，ins三天兩頭就要夸老婆漂亮、秀自己如何聽老婆的話，看秀、看演唱會、吃火鍋......在外面總要和老婆粘在一起。

圖源：網絡

結婚9年，養育三胎，夫妻恩愛，家庭穩定，昆凌作為妻子的口碑越來越不錯，且常和周杰倫的寵妻濃度成正比。

她不再只是那個拯救了銀河系的女孩：

“天王寵她，所以她肯定極聰明，有不張揚的智慧。”

“她一定是一個非常好的女人，才會遇上天王。”

圖源：小紅書

這背后的邏輯，其實和方媛、宣云被嘲笑大同小異。

天王嫂和豪門媳婦都是典型的父權家庭系統內的被供養者，很多時候，她們的輿論處境不取決于她們自身做了什么，而取決于供養者（即男性）對她們的態度。

男人寵愛她們，她們便令人羨慕，也擁有美好的品質；男人的姿態是衡量她們的尺度。

而大眾也借著男人的眼睛看待女人，如同男人的化身。

翻身的惡女們

天王嫂的圈子風云變幻，有人被嘲進地心，有人是贏家，只是她們的眾多前輩已證明，所謂口碑也會隨著浪潮的流動迎來顛覆的那天。

即便是當初人人嫌棄的惡女，也可翻身。

這翻身的邏輯也如上面所說，無關于她們真的性格大變、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成績。比如最近翻身的吳千語。

當初她是港圈出名的拜金女，港媒笑她屋邨出身卻費盡心機要嫁有錢人，買包買豪車極盡物質。

圖源：網絡

但現在她的風評逆轉，成了目標清晰的港女代表，網友贊她，身上有自由生長的生命力，向上社交的高情商，優點羅列不盡。

圖源：小紅書

這人設的大顛覆，離不開她的兩段感情。

早先在鏡頭前，林峰為了夸現任老婆，暗指自己曾被前任pua非常自卑，這“前任”指向了吳千語，此舉也讓林峰成為“沒品前任”。

而不久前，吳千語和另一半錄完秀恩愛綜藝后，風光嫁入豪門。

前任口碑崩塌，現任是事業有成的富三代，風水輪流轉，兩相對比稱得上打臉爽文，也讓吳千語的翻身更顯戲劇性。

圖源：微博

只是我們看到，變了的是輿論，而非吳千語。

她如愿嫁得富豪靠結婚改命，“拜金”和“自由生長”這兩極評價，并不全然關乎她自身。

這幾年和吳千語一樣翻身的，還有梁洛施和章小蕙。

以前，梁洛施是豪門去母留子的棄婦，全港獨獨看她一人笑話，可如今，她已是有錢有閑沒老公的人生贏家。

圖源：小紅書

章小蕙也迎來了大反轉。

人們發現這個曾被港媒罵作敗光前夫家產的禍水妖姬的女人，原來才是學識教養頂配的真老錢名媛。

圖源：《30vs60》

這類當下得以“平反”的女性，都在過去的婚戀中有太多超前的“不光彩的黑歷史”，曾以為這些黑料會壓得她們一輩子翻不了身，沒想到現已迎來了重新書寫過去的時機。

當把這些紅極一時的所謂“惡女”盤了一遍之后，我們更會發現：

贏家也好，輸家也罷，定義權一直不在女性本人手中，也和女性具體做了無甚大關系。

費蘭特在《偶然的創造》里點出過女性這一特殊的困境：

我們的缺點、惡意和罪行，我們的品質、樂趣，甚至我們的語言，都順應男性的等級體系。女性得到懲罰或贊揚，都是根據不怎么屬于我們的準則，只會使我們身心俱疲。

這準則，屬于男性，或這評價的原點，始于男性。

就像天王嫂們的形象，維系于天王的寵愛；女明星們的口碑，存在于男性長時間掌管的媒體的描寫中。

她們被貶低、被贊美，并由不得自己。今日萬人嫌，明日亦可以萬人捧。

借男人的眼睛看女人

你看，天王嫂們被夸、被嘲，準繩是天王。最常見的話術是：

男人這么不把她當一回事，肯定是她有什么問題（如方媛、宣云被嘲的“黑料”）。

男人這么愛她，肯定是因為她有什么過人之處（如昆凌的聽話懂事）。

周杰倫把昆凌放在第一位，圖源：網絡

也是容易理解，天王嫂們首先通過婚姻被外界認知，大眾習慣了用男性為第一性的性緣思維來定義她們。

然而在娛樂圈豪門圈之外，落到你我現實日常中，這性緣視角也同樣一直局限著大家看待女性的視野。

多少人是跟隨在男人身后，借著男人的眼睛認識女人。

比如那些被丈夫毆打甚至殺害的妻子，首先得到的可能不是同情，而是懷疑，懷疑她們是不是對男人不忠，把男人逼急了才招來枕邊人的暴力。

前些天震動海內外的硅谷殺妻案，便是如此。

兩位當事人，圖源：網絡

男人將妻子毆打致死，但有網友的第一反應是懷疑妻子出軌，不堪入目的黃謠也隨之滿天飛。

不久后硅谷發生第二起殺妻案，他們審判妻子的思路不變。

圖源：微博

再比如那些被強奸、造黃謠的受害者，也被同樣的思維卷入二次傷害的漩渦。

無論我們如何呼喊，想要改變這一思維，但每當受害人是女性，受害者有罪論、不完美受害人的苛責依然會出現。

因為大眾早已習慣了跟隨在男性的視角之后，在女性身上找原因，來驗證男性作為準繩的客觀正確。

瑪麗·比爾德在講述女性群體性的失聲時，也談到過這一點：

“這些（對女性的）態度、假定和偏見在我們的思維里已經根深蒂固。它們并不存在于我們的大腦中，而是存在于我們的文化、我們的語言，以及我們幾千年的歷史里。”

圖源：《后翼棄兵》

2024年了，娛樂事件也好，社會事件也罷，人們還是習慣用陳舊的視角看待女性，以男人對待女人的方式描繪女人的樣貌。

但我們知道，那不是女人真實的樣子。

也許，我們該停止借男性的眼睛認識女性，也停止下意識judge女性了。

費蘭特寫過一篇文章名為《討厭的女人》的文章，雖然她是女性寫作者，也會有看某個女人不順眼的時刻，但她一直堅持自己的立場：

因為我自己的立場，我不愿說其他女人的壞話，即使她得罪了我，讓我難以忍受。我強迫自己采取這樣的立場，因為我很了解自己作為女性的處境，我在其他女性身上也看到類似的處境。

我知道，所有女性都不容易。

既然好女人壞女人的評判標準，不在女性手中。

既然善女惡女的評價，有一天會隨時間的浪潮顛覆。

那么，學著用女人的眼睛看女人，我們也許可以少一點對“討厭的女人”的嘲弄和惡意。

就如有人問費蘭特，難道她認識的爛人中就沒有一個是女人嗎。

費蘭特表示：

“當然有啊，這種女人在文學作品和日常生活中都很常見，可我仍然會站在她們這邊。”